專家視野
武向平：講好科學和科學家的故事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科技創(chuàng)新、科學普及是實現(xiàn)創(chuàng)新發(fā)展的兩翼，要把科學普及放在與科技創(chuàng)新同等重要的位置。的確，科普是提高全民科學素質(zhì)的重要方式和舉措之一，科學家應在科普中具有使命感和責任心，有所擔當和作為。
PX項目受挫、談核色變、轉(zhuǎn)基因食品的爭議、霧霾的困惑、中醫(yī)的困境，這一系列引起全社會高度關注的焦點話題，都是我們近年間科普工作沒有到位甚至慘敗的典型案例。
分析其中原因，一是科學家躲在幕后，媒體人成了大眾科學知識傳播的代言人，民眾被一些帶有個人感情色彩的媒體工作者錯誤引導。很多人可能都記得一年前有部盛行的中國霧霾煽情電視片，編導按照自己事前預設的思路，把局部的和片面的所謂事實聚焦放大，給民眾心里造成十分惡劣的陰影和恐慌。前些年，一位知名媒體人和一位知名科普作家關于轉(zhuǎn)基因糧食的論戰(zhàn)，媒體人為論證自己個人轉(zhuǎn)基因糧食有害的喜好，不惜花費重金游說美國，甚至和科普作家對簿公堂，最后以各打五十大板而結(jié)案。在這場沸沸揚揚的鬧劇中，人們被媒體的個人情緒化左右和引導，而專業(yè)的科學家沒有及時站出來澄清事實，告知真相。
第二個原因，并非每一位從事前沿科學研究的優(yōu)秀科學家都能成為合格的科學普及專家，把科學研究的專業(yè)術語轉(zhuǎn)換成大眾能聽懂的大白話是一門藝術。前不久，承擔灰霾研究重大專項的幾位頂級科學家受邀給另一批非大氣物理專業(yè)的科學家們科普霧霾的機理和防治，結(jié)果聽得這些門外漢的大牌科學家們一頭霧水，最終也沒有弄明白霧霾的成因。正因為從事霧霾研究的科學家不能講明白自己的故事，才出現(xiàn)今天人們對霧霾理解的諸多誤區(qū)，甚至引發(fā)大眾的抱怨和社會的不穩(wěn)定。
第三個原因，科學家自身的科學素養(yǎng)和包容性依然有待提高。舉個例子，前不久，有一場關于“陰陽五行”是否應該寫入“中國公民科學素質(zhì)基準”的辯論會，邀請了從事自然科學和人文科學的三位杰出科學家進行所謂“互撕”。且不論結(jié)果，我們是否注意到：基督教在西方盛行多年，沒有因為大爆炸宇宙學的建立科學家就否定基督教的上帝創(chuàng)世說，自然科學與宗教和平和諧地相處著。龍在中國盛傳幾千年，沒有必要今天非要用自然科學的手段否定龍的存在。同樣，陰陽五行也盛行民間多年，是我們民族文化之一部分，沒有必要非要用自然科學的手段否定它的價值和存在。自然科學，要尊重文化和歷史，崇尚和諧共存，與人文科學各自追求自身的價值和完美，大可不必互撕。我們何不嘗試著學會包容。
第四個原因，科學家尚未學會和媒體打交道，還沒有充分利用傳統(tǒng)媒體和新媒體傳播科學知識。追究這種局面的根源，媒體可能要擔更多責任。當年“哥德巴赫猜想”這些影響一代人的優(yōu)秀報告文學不見了，不是現(xiàn)在陳景潤這樣的科學家沒了，而是像徐遲這樣的作家沒了。一味追求新穎、吸引眼球、嘩眾取寵、斷章取義、捏造夸張、過度解讀的新聞、訪談、報道，給科學家本人和社會都帶來了極其負面的影響。幾十分鐘采訪加上網(wǎng)絡搜索的未經(jīng)核實的信息，就可以完成一篇科學家的報道或傳記。當我們被美國人的“星際穿越”“火星救援”等一部部大片震撼之時，常常為中國至今沒有一部科普大片而感缺憾?？茖W家和媒體人缺乏交融、互信、合作和共贏，媒體人的職業(yè)追求與科學家的遠景夢想這兩條并行的軌跡并未形成交點。
我們還可以探究諸多影響科普和大眾科學素養(yǎng)的原因，比如科普工作與科研人員業(yè)績不掛鉤，科研人員缺少積極性；一半的國人目前依舊生活在山區(qū)和農(nóng)村，卻占有極少的科技和教育資源；近年間雖然興建了諸多科技場館，但資料和設施很少更新更換；社會和媒體對青少年缺乏正確引導：重娛樂界的“明星”而輕科學界的大師；社會對科普的普遍輕視：科學家一場科普報告的“出場費”比明星們的“出場費”低了10—1000倍；等等。
當前，國家科學智庫正在醞釀或建設之中，其中應該注重并包括科普智庫建設。在遭遇突發(fā)事件時，在某些現(xiàn)象需要說明澄清時，在給大眾特別是青少年傳播科學知識時，政府、企業(yè)、學校和媒體都可以迅速找到“靠譜”的科學家發(fā)言人，發(fā)出最權(quán)威的、大眾能聽得懂的聲音，避免媒體的代言，避免個人的解讀。
“我們恨化學”這樣的鬧劇不能再重現(xiàn)，科學家群體不能再沉默，科普不僅是科學家的義務，也是科學家的榮耀和責任。
?。ㄗ髡呦抵锌圃禾煳呐_研究員、中科院院士）
